來源:物聯網智庫
我這個人呢,現實生活中雖然是個「沒好處不辦事」的商人,既吸血也嗜血,但骨子裡總有那麼一點俠客情懷。
在網路這個虛擬世界里,我不願意再西裝革履的裝深沈,詩酒縱劍,每周在這裡跟大家說幾個段子,只為圖個樂。
所以我的確是有那麼一點不務正業的,因為我從來就沒跟大家講過有關工業4.0領域投資的事情。很多製造業的朋友問我:
「人家不是都流行說「我的投資邏輯是XXX」,你怎麼就不講講這些呢?」
我之所以沒有講這些,倒也沒有什麼秘密的原因,主要是我雖然關注和積極佈局工業4.0這個領域,可如果你要問我到底做過哪些成功的工業4.0投資,我也真的是說不出來,所以也就沒舔著臉裝專家給別人傳授經驗。
其實倒不是我妄自菲薄,只是工業4.0這麼個朦朦朧朧的領域,怎麼可能有什麼已經成功的投資案例呢?
如今也很多人說自己在工業4.0領域有若干成功投資案例,我看了一下都樂了,不是做自動化的、就是做機器人的——而且還都是系統整合商。
但凡做過點工業的人都知道,整合商本是最苦最累的活,業主跟你要點費用你不敢不給,廠商給你指定個採購管道你不得不選,兩頭受氣,既建立不起壁壘也沒有多少利潤,哪裡會有什麼投資價值呢。
所以如果有人跟你吹自己成功投資了工業4.0,大體不是無知,就是騙子吧……
前些天看到中國某家工業軟體公司掛牌新三板,號稱「工業4.0的第一家上市公司」,我也覺得挺有趣的——人家歐美連概念還沒討論清楚,對岸這邊都有公司上市了,中國還真的是崛起了啊……
事實上,從某種意義來說,工業4.0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創業領域,因為創業的本質,其實就是在一個錢多的地方建立起自己的競爭壁壘。
前面那個叫「趨勢」,後面那個叫「優勢」。
我們創業的時候,首先要選擇一個資金流動大的領域,比如滴滴打車,就是選了打車這個每天都有巨額資金流動的市場,這樣我們只需要通過一定的技術和方式改變資金的流向,再通過燒資本提高進入門檻,建立起競爭壁壘,就可以創造一家獨角獸公司。
但是工業4.0這個領域就不行,因為它是概念先導,德國人用IP憑空創造出的一個需求。拋開當下那些教育訓鏈的、咨詢的、開展會的、組織企業家出國旅遊的,這個領域其實沒有多少真實在流動的資金——也就是說,這個地方雖然關注的人多,但其實錢並不多,它也許是方向,但還算不上真正的趨勢。
如果非要說個投資機會和邏輯,我想可以分成幾個圈層來看:
第一個圈層,就是標準
我們應該知道,工業4.0的核心不是什麼機器換人,也不是什麼大規模客製化,而是數據的一致性。一致要依靠聯通和流動,聯通流動就都需要標準,所以標準就成了工業4.0的一個底層技術要素。
這個圈層企業是玩不起的,目前的選手主要是各國的政府,美國做美國的、德國玩德國的、中國搞中國的,偶爾做做跨國的標準對接。這件事說起來挺重要,但是我覺得其實是瞎耽誤工夫,標準從來不是坐在辦公室裡的人制訂出來的,而是對歷史習慣的一種追認。
正常的情況下,各種標準要在市場上充分競爭,不斷兼並,最終決出比較大的幾家,在依靠權力的追認成為全行業標準。當年一個工業總線的通訊標準,歐美國家打了十幾二十年,直到這個技術都快過時了,也沒弄出個所以然來。所以今天你跟我說德國美國那幾個各懷鬼胎的聯盟,能真搞出個所以然來,我是不信的,大體最後是一些幾百頁的花哨文件,然後束之高閣,做點紙面功夫而已。
這個圈層的企業選手,主要是一些咨詢公司、標準研究機構、產業聯盟,這裡面有靠真本事吃飯的真研究人員,也有靠利益尋租,你不通過他遞交文件,就評選不上的影子咨詢公司,當然也有既沒本事也沒關係,純靠呼攏的。
總體來講,財務投資價值是不大的,但是作為策略投資人,你如果不在這裡插上一槓子,後面的生態是玩不轉的,當然未必一定要用投資來實現,也可以靠合伙人的招募把利益捆綁在一起。我上個月就邀請了一位標準領域的資深人士,作為水月系的合伙人,就是希望能在這裡提前埋下一個種子,為後續的業務做準備。
第二個圈層,是基礎數據中心
我這裡說的基礎數據中心,也包含了一些連通數據的中間件,跟標準相比,這個圈層的商業價值和想像空間都是比較大的。不過因為壁壘過高,基本上只有國際巨頭,比如IBM、Oracle、SAP、西門子、GE才玩得起,當然也包含一部分網路公司。
這個基礎數據中心,其實只對小公司算是壁壘,對於這些巨頭而言,都不是什麼難事,但是光有數據中心,沒有應用,數據怎麼來呢?所以像西門子這一類的公司,需要依靠大量併購應用類的軟體公司,將收購的應用,插入到自己的基礎數據軟體裡來,才能實現數據的閉環。
因為巨頭需要做大量的併購,所以這個圈層內的資金流動,其實是很多而且很頻繁的。當然這個領域的新興創業公司是沒有什麼價值的,因為巨頭看不上,機會主要在一些成立多年,行業內有一定影響力的應用工業軟體公司,他們很可能會成為巨頭的併購標的。
這個圈層我曾經想過要深度介入,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,只保留一點財務顧問和海外收購業務,因為目前巨頭的併購領域,主要集中在國際的軟體公司,在亞洲做這方面的財務投資無異於賭博。
第三個圈層,是工業服務商
其實第二圈層的西門子、SAP也屬於工業服務商,不過這裡主要還是指中小型服務商,包含兩種選手:一種是過去做IT軟體或者系統整合的,現在主要活躍在各類雲平台和工業SaaS軟體領域。
另一種是做自動化硬體和系統整合的,現在主要活躍在數位化工廠的實施、設備物聯網領域,也有一部分涉足MES的。
這個圈層是工業4.0這個IP最積極的推動者,因為他們能見到最直接的經濟效益,也可能是當下最賺錢的公司。
但是從投資的角度來看,這個領域其實是最沒有投資價值的。
因為工業服務雖然是一個超大的市場,但是這個概念下的細分領域太多,需求千差萬別,每個服務商幾乎也只能滿足一小塊的需求,每一個細分市場中流動的資金量其實都不大。
更重要的是,工業服務商的核心普遍是人的Knowledge和行業資源,而不是產品的技術壁壘,這個行業隨著用戶和員工的增加,邊際成本不是遞減的,而且管理成本還是隨著規模的擴張而遞增的,所以工業服務商依靠資本的力量,是無法建立起絕對競爭優勢的。
無論是自動化系統整合商、IT系統整合商、還是所謂機器人系統整合商,他們都可能是賺錢的生意,但並不是適合的投資標的。
而工業軟體商、自動化硬軟商、機器人廠商,能夠建立起一定的競爭壁壘,但是他們的成長速度過慢,滿足不了財務投資人的退出需求,所以這類企業通常只有在上市前的PE階段才值得進入,天使和VC期並不適合做財務融資,我們水月系在這個領域,主要集中在策略性投資和上市前的短期融資服務上。不過對於早期的工業服務商,我們也確實有很多關注,主要是為了打通第四個圈層的生態,而並不會涉足這個階段的投融資。
第四個圈層,是利益相關者
這個圈層非常混雜,主要是以往各周邊行業的人,被工業4.0的熱點吸引而來形成的。比如以前做會展的搞工業4.0會展、以前做獵頭的搞工業4.0招聘、以前做管理咨詢的搞工業4.0咨詢、以前做精益生產的、做大數據的、做人工智慧的、做媒體的……包含我本人這種做工業4.0投融資的,還包括我們正在組建的區塊鏈底層技術公司,都屬於利益相關者範疇。
因為這個圈層屬於行業的交叉點,說是工業4.0,的確有那麼一點生搬硬套的感覺,所以直觀感覺上往往是呼攏扯淡的居多。但是這些利益相關者的聚集,意味著工業4.0的生態正在逐漸形成,當這個生態圈比較完善的時候,整個行業的財富機會就會爆發出來。
利益相關者大多沒有直接的投資價值,但是卻有非常大的生態資源價值。我們水月系在上個月進行了全面的業務調整後,拿出了一部分股權,專門用於利益相關者的合作,這也是我們整個業務生態閉環的關鍵。
第五個圈層,是工業製造商
工業製造商,用工業圈的語言來說,就是業主。這一類企業在亞洲是最多的,他們構成了亞洲製造業的底層基礎。
工業製造商還要再細分為公營和民營兩種,公營企業由於是非市場化行為,投資人的利益難以保證,所以機構投資人通常不願意介入,而且公營企業從銀行融資是很容易的,他們通常也不會做股權融資。而對於民營製造企業而言,在整個工業4.0領域,他們是關注最多,但是行動最少的,原因很簡單——看不懂、沒錢。
工業4.0領域目前基本是一頭冷一頭熱。
工業服務商那一側是很熱的,中國現在每天都有各種論壇去宣講「工業4.0解決方案」,但是業主那一側反而比較冷,因為他看不出實際的經濟價值在哪裡。
拿數位化工廠來說,全世界做的最好的莫過於西門子、施耐德、ABB這些巨頭了,可是有關它們的裁員訊息一樣是滿天飛;至於在亞洲的中國典型,海爾、瀋陽機床、寶鋼等等,好像業務表現也不是很好,甚至有一些發工資都有困難,說明他們的生意也不好做。
所以數化化並不是一個一攬子解決方案,它既不是製造企業成功的充分條件、也不是必要條件,只是一個輔助條件。
但是這裡面的確有一個我非常看好的歷史性機遇,就是製造業的掌門人換代和整體升級。
老一代製造業企業家普遍是1950和60後,這個快速變化的時代讓這些人越來越不適應,所以他們目前正在逐漸退出歷史舞台,因為民營企業大多沒有建立起職業經理人制度,接班的新一代大多是80後甚至90後。
從中國大清的康熙,到朝鮮的金正恩,人類歷史無數次暴露出一個規律——主少國疑,必有權力動蕩。
作為叔叔伯伯輩分的公司老臣,通常是不太服這個少主的。所以新一代製造企業的掌門人為了建立威信,同時也為了擺脫當下現實的困境,就必然要進行一次全面的調整和轉型升級。
未來十年裡,將有大量的民營製造企業,因為這個原因開始做全面的升級,這不是由新技術驅動的、甚至不是由市場驅動的,而是一個特殊權力結構作用下的必然結果。
升級需要錢,銀行管道獲得資金顯然是比較困難的,這個時候,股權融資就成為一種很好的選擇。跟老一代企業家的戒備相比,新一代掌門人更容易接受這種合作方式,不但可以解決資金問題,還能夠引入外部的新力量制衡內部舊力量,何樂而不為。
那麼,利用專業知識和行業背景優選其中底子好的工業企業,通過融資幫助其完成全面升級,同時用到上幾個圈層積累的工業服務商、以及標準參與者,和政府產業基金的力量,將這次升級的效果放大,然後再通過該企業升級後的業務爆發獲得投資收益,這就是我本人最關注的所謂「工業升級」領域,我們所有的佈局,也基本都圍繞著這樣一個邏輯來進行。
跟一般風險投資家關注初創企業不同,作為風險工業家,我更關注老企業的升級和重組,以及大企業和小企業的協同創新,我認為這個環節,才是未來十年工業領域最有價值的部分。
總結
對於工業4.0這樣一個充滿亂象和質疑的領域,一些人通常只是遠遠地躲在一旁,嗤之以鼻,高冷的欣賞自己的智商,而也有一些人則義無反顧的投入其中,竭盡全力,尋找財富和未來的方向。
只有後者,才是人類社會前進的力量,我堅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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